小兔先森

二

  叶修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到中午了，前一天晚上不知不觉和那个少年聊到了凌晨，直到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似乎是睡着了。叶修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知道自己完全清醒过来，熬夜的后果就是额角突突的顿痛，想当年十几岁刚离开家的时候吃住差不多都在网吧，一晚上没睡也没什么，现在不过是睡得晚了些，果然岁月不饶人啊……还好是周末，不然早就被苏沐橙从被窝里扯出来了。

  躺尸一般的在床上感叹了大半天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面铜镜仔细打量着，这铜镜真是再普通不过了，连个雕花都没有，唯一特别的应该就是灰特别多，几乎是粘在镜子上的。叶修难得勤快了一点，坐起来抽出些纸巾一点一点擦拭着。

  他和那个叫王杰希的少年聊了许多，王杰希似乎真的一门心思的把叶修认成了自家师祖，叶修问什么根本不用拐弯套话，王杰希一股脑的都告诉了他。从王杰希口中叶修得知他似乎是一个修道门派的小道长，天天被师父欺压，当提到终于接到了大生意明天就要跟着师父出去试炼的时候，他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叶修想到这不禁轻笑起来，这个孩子可比联盟里那些宅男有意思多了。

  铜镜渐渐显出它本来的面目，其实还是有特别的地方，它的背后刻着一行字，之前因为灰尘太重而显现不清。

借天之气 还归乾坤

  这八个字在叶修口中绕了好几圈，一抬头有一瞬间的恍惚，正值初夏，临近正午的阳光从玻璃上折出刺眼的光芒，在地板上晕出个光圈，叶修眯起眼环顾四周，电脑还开着，主城熟悉的bgm依旧不变。他拿起镜子翻来覆去的看，镜面已经情理干净，可映出的是他自己那张因为熬夜带着黑眼圈显着疲惫的脸。所以说……他就怎么确定那不是他昨天晚上玩游戏时做的一个梦呢？可是那个少年，那个清亮的声音却让他着了魔一样，一遍一遍在心里想着。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将镜子又扔回了桌子。敲门声适时响起，还有苏沐橙熟悉的声音，瞬间叶修就想把自己重新封印在被窝里。

  坏了，这丫头肯定又要去逛街！

  果不其然，苏沐橙破开防御直接把叶修逼入死角，开启了逛街副本的大门。

  山洞外的寒风狼嚎般的狂啸着，好像有一只浑身拖着风雪的怪物随时会撕开夜色冲进来。王杰希紧了紧身上破旧几乎早被撕成碎片的外衣，扭着头目光直直的望着外面发呆。这已经是他们出来的第四个月了，原本让他兴奋的大生意根本没有他想象般的那样简单，全本以为不过是城郊出现的几队游尸，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才发现整座城几乎成了尸城，遍地荒凉，触目惊心，而背后牵扯的势力更不是他能够插手的。

  孩子的哭喊，僵尸的嘶吼在王杰希的脑内盘旋久久不愿散去，这让过去的十几年经历过最大的阵仗就是隔壁大婶拎着菜刀骂街的少年心头拢上了一层浓雾，粘腻潮湿却无法脱离。

  师父不知道哪根筋搭得不对，一改往日混吃等死的样子执意插手此事，为城中百姓讨回公道，王杰希第一次觉得，他的师父似乎是个英雄，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很多。

  结果就是四个月以来他们遭遇了无数次暗算，今日为了躲避暗杀还被逼入了如此的境地。

  王杰希无意识的摩挲这手中的铜镜，被拿着的次数太多，铜镜的边缘都变得光滑了起来。自从他走了之后，他就再也没能联系上镜子中的师祖，无论他一次又一次的念着口诀也好，还是往其中注入灵力也好，那铜镜都毫无反应，就像它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而那一晚的交流就像是他无端做的梦。

  是师祖觉得他们做的不对吗？不应该插手这件事吗？还是师祖又在清修觉得我扰了他清静呢？

  王杰希垂下眼睫，面前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着他年轻的脸庞，在他的印象里，没有那一刻是像那晚那般让他开心放松的了，师祖的声音很温柔，尽管他说的话没那么温柔还带着点嘲讽，尽管他总是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可是和他聊天总是能让人不自觉的安下心来，所以王杰希很像再听他说说话，哪怕是听他打个喷嚏也好。

  “阿啾――”

  王杰希惊讶的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捧起铜镜，小声询问，“师……师祖，是你吗？”

  “啊？什么？”

  镜子那边传来吸鼻涕的声音，王杰希焦躁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他张了张嘴，他想跟他说很多事，他想讲述他们的经历，他想告诉他自己的看法，他想说他似乎在这几个月之间成长了又好像没有，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一瞬间不知从何提起，无端的涌出一股酸涩的寒意。

  不过下一刻，王杰希什么都忘了，因为巴掌大的镜面中，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他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脸，留着怪异的短发，皮肤有些苍白，那张脸有些微胖可还是能看出俊朗的模样，鼻头有些红可能是因为刚擦过鼻涕，眼圈有些青黑，此时那个人漆黑的眼眸也正带着惊讶看着他。

  “呦呵，您还真是……天生异像！”

  王杰希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的大小眼，反正也被很多人打趣过也不是很在意，但还是有一种莫名的不爽，随口回道，“您还真是……血亏肾虚。”

  叶修沉默了，怎么就几个小时没见这小孩就变得这么不可爱了呢？

  王杰希简单的给叶修讲了一下近况，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铜镜便又回复了普通的模样。

  王杰希看着手中的铜镜发了一会呆，一抬头就看见师父那似笑非笑的脸，他眯着双眼一看狐狸相，伸手抢过铜镜指腹按着铜镜背后的那一行字，随便看了几眼便又扔回王杰希怀中，打着呵欠道，“这玩意也算不上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闲得无聊玩玩吧。”顿了顿暼了眼王杰希纠结的表情又笑开了，“这东西要在‘盈月闰卯’的时候才能用，就是满月这一天超出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这都是要靠运气的。有时几天一次，有时几年甚至几十年才遇上一回。”

  师父的声音慢悠悠的，直到王杰希以为他要睡着了他才又轻轻的开口，“别把重要的东西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太傻了。”

---TBC---

我居然差点忘了……还好过时间